文／#蔡翊楦諮商心理師
 
33歲的瑄妤進行第一次晤談，當我詢問她想要聚焦於哪些主題時，她迫不及待地跟我談對孩子學業表現的擔憂。
 
孩子的學業成績中上，但因為討厭數學老師，對於數學也有相同的嫌惡感。在面對數學作業時總是隨便寫寫、考試也隨便考考，數學的平均分數落在80-90分之間。至於到底會落在幾分？則端視當次考試的粗心程度而定。
 
「擔心這樣的分數太低？」
「擔心孩子在學習方面有太明顯的喜惡？」
「擔心孩子的學習態度容易受到不相關的因素影響？」
「還是擔心數學不好會很麻煩？」
 
我試著釐清她的擔憂所在，但瑄妤不停地對我搖頭。
看著她憂心忡忡的表情，我越談越感困惑。

「我擔心他跟不上。」
「我怕他現在這樣隨便地應付考試，上國中或高中會很慘。」
「我們現在住的地方太郊區了，是不是該幫他轉到市區學校？不然以後沒辦法跟市區的小孩比。」
 
我帶著困惑的表情，「妳剛剛有說，孩子現在是小學？二年級？」
瑄妤點點頭。「對！現在是小二。但過不久就要升上三年級了。」
「嗯，即將從低年級升上中年級。妳似乎因為這個變動，認為該有更多的調整與準備？」
 
瑄妤再次點頭。
我好像搞懂了什麼，但困惑感並未消失。
我不死心地追問，「對妳而言，小學三年級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？或者，升上中年級，會有什麼不一樣嗎？妳剛剛有提到轉學？也提到考試、國中、高中之類的議題？」
 
瑄妤望向我，堅定地說著，「我覺得不是小三或小幾的問題。是他唸小學的這兩年，過得太舒適。」
我心中一驚，「原來小學低年級的生活不該過得『舒適』？舒適的意思是？」
 
「他很愛玩、不愛寫功課。雖然除了數學，其它科目幾乎都能考到90分以上，可是我知道那些都很不紮實。低年級的時候，我可以安慰自己說，他還小、沒關係。但現在都要上三年級了，不能一直用這種態度面對課業。」
 
我還在消化這些語句的同時，瑄妤急急忙忙地補充說明。
 
「心理師，妳知道嗎？我的小孩跟我說他要當工程師，因為可以做出厲害的機器人，還可以賺很多很多錢。我有跟他確認過，為何有這樣的想法？我發現他其實想很多，並不是隨便講講而已。我知道他是一個想法很細膩的孩子，也比他的年紀早熟，所以我會希望他能一步一步朝這個夢想前進。」
 
「等等，小二的孩子說要當工程師，因為能做出厲害的機器人。身為媽媽的妳，支持他當然很棒。但我還是不太理解，這樣的夢想為何會跟『要不要轉學？』或『能不能面對考試？』等事有這麼大的關聯？」
 
「這是相關的啊！如果他繼續待在這個小學校，他就遇不到強勁的對手，太志得意滿的話就不會有競爭力。等到未來真的上國中、高中，一定會差別人一大截。而且他就是因為太有想法，常常覺得自己才是對的，我很怕他在課業上太過自以為是，到時候什麼都考不上，也別想去做出什麼厲害的機器人。」
 
好，到這裡，我終於聽懂了。
 
這個了不起的母親，已經先幫孩子想好一整個套路。
 
有好成績就能在高中、大學或出社會後，有更好的選擇，自然就能達成兒子想要當工程師的夢想。但要有好成績的前提，就是不能待在一個沒有競爭力的地方，需要提前做準備。才能在面對未來的挑戰之前，先儲備與擁有足夠的能力。
 
「以妳這樣的邏輯回推，小學階段當然不能隨便混過去。從現在開始就得好好衝刺，才能保有更多勝算。」
 
瑄妤看著我，露出滿意的笑容。「對！就是這樣沒錯。」
 
「但我很好奇，妳兒子能接受這樣的邏輯嗎？如果照妳所言，他是個很有想法的孩子，那麼……他會想要照媽媽的這套方式進行嗎？」
 
瑄妤搖了搖頭。「他就是講不聽，所以我很煩惱。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懂。」
「妳是想要他『懂』妳的邏輯？還是『照』妳的邏輯？」
她聽出兩個句子的差異，對我笑了笑。
 
「應該是『照』我的吧？沒辦法，我就是會擔心啊！他還那麼小，根本不懂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，我得先幫他規劃好，這樣才不會出錯。」
我也對她笑了笑。「嗯，你說他還小，但你在幫他思索和規劃的未來，卻搞得我好混亂。他究竟是幾歲的小孩呢？」
 
瑄妤疑惑地看著我，「他8歲啊！小二就是8歲……」
我噗哧笑了出來。
 
「真的？他才8歲嗎？照妳剛剛說的，我還以為他是18歲呢！」
我沒等她回應，立刻補上「以現在的年齡來說，要做所謂的生涯規劃真的太早了點。雖然妳想要表達對孩子的愛，但可以想見的是，在這段期間，妳一心一意只在乎他有沒有做到具競爭力的事情。」
 
我從瑄妤的表情可以看到，她理智上明白我所說的話，但情緒上一直卡著過不去。
「8歲的孩子最重要的任務是『玩』。從玩的過程中認識自己、認識這個世界，甚至是找到和人互動的方式。當他認真在玩的時候，就代表他認真地在做這個年紀該有的事。」
 
「但是……真的可以這樣一直玩，就好嗎？」
看來這位媽媽有著相當深的執念。
 
我深吸了一口氣，「孩子就只有這個時間點可以恣意地玩，這是他們發展成為大人之前最最最最最……重要的事。還是妳認為，從8歲開始，就得像大人一樣，開始用力地工作？」
 
在瑄妤思考的同時，我再補上一刀。
「妳擔心的，究竟是孩子的未來？還是媽媽的未來？那個夢想，是孩子想要的？還是，剛好為媽媽的執念找到一個好理由？」
 
這幾刀總算讓瑄妤意識到，擔憂源於自己，但卡死的情緒還是不停打轉著。
在我的邀請下，她持續地來談。
目前諮商仍在進行中，但我已經不再需要為瑄妤的兒子捏把冷汗。
 
P.S. 感謝攝影師：kelvin agustinus: https://www.pexels.com/zh-tw/photo/1096141/
*為能保護與我接觸過的每位當事人，我已將人事時地物全做過修改。每個角色皆非原本的樣貌，他或她都是被重新拆解與融合過的虛擬人物。絕對沒有保密的問題，請大家安心觀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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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身為家長或多或少都有些執念_但請想想你妳是為了誰
#為你好這三個字常常只是想滿足自己_而不是滿足對方
 
文章轉載自 小小心理師，大大心世界（蔡翊楦心理師）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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