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#蔡翊楦諮商心理師
 
「嗯……我談過5、6次戀愛，我每次都以為……這一次會是對的那個人，但每次都得到失望的結果。到後來我才發現，我好像不適合談戀愛？不然怎麼會……每次都愛上錯的人？」
 
采瑩的妝容精緻卻不濃豔，搭配著微捲的髮尾、壓著蕾絲花紋的針織衫，與素雅端莊的長裙，加上輕柔的說話語氣，讓人很難與身分證上的39歲有所連結。
 
我帶著好奇詢問她，「聽起來，這幾次的戀愛經驗讓妳變得對愛情失望？也對自己失望？甚至開始自我懷疑，認為自己並不適合談戀愛？不知道在這些過程裡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？」
 
她開始細數從學生時代到出社會後的戀愛經歷，每一段都是因為被追求而答應交往，原以為對方的舉動代表著對自己的重視，卻屢屢在交往一段時間，且她也盡到全心投入的階段後，兩人開始陷入疏離與用力拉扯的輪迴。

「這些人都在追我的時候說我多重要、多在乎我，但追到一段時間之後，我就被當成空氣、變成多餘的那個人。每次都是這樣，我開始投入之後，他們就會開始遠離我，覺得我很煩、覺得我很黏……。我真的不懂。還是我應該別投入感情，讓他們一直追著我跑就好？」
 
「妳是指……妳在交往的前後，和交往對象的互動情況，會有著相當大的差距？一開始很冷，但確認感情後就會變得很熱？」
 
「欸，應該是說……原本我會想要保持一點距離，觀察對方到底是不是真的很在乎我，等到我確認他的真心真意才會願意靠近一點。交往一段時間後，我覺得關係應該是穩定的狀態了，我當然會想要更投入。於是，我可能會追問他的行蹤、關心他的生活之類的。沒想到，這樣的關心有時反而變成爭吵的點。有一任覺得我在控制他，還有一任覺得我疑心病太重、都不肯相信他。搞到最後，他們就會閃躲我的提問、不想理我的訊息。到底是我的問題？還是我真的命很差，注定只能遇到這樣的人？」
 
喔，我好像聽懂了。這個溫柔的女孩在進入戀愛模式時，的確會受到愛情觀（？）的影響，出現交往前後迥異的表達方式，也因為無法找到兩人互動的平衡點，搞得彼此衍生雞飛狗跳的狀態。
 
「采瑩，我突然有種感覺……。妳所謂的談戀愛不太像在談戀愛，比較像在拔河？」
「拔河？」
「妳心目中『理想』的戀愛模式到底是什麼？」
「理想的戀愛啊……應該是希望能確認對方是重視我、愛我的，這樣一來，我就更願意付出。兩個人都可以給出愛，也都可以收到愛。」
「妳提到的是一種相互、平等的感覺，但前面也提到，需要先確認對方的心意，妳才能回應和給予，對嗎？」
采瑩點點頭。
我繼續說著，「這些人沒有經過考驗，就得不到妳的認可；而在獲得妳的認可後，卻又可能妳給得太多，或他要的不是這些，你們就開始產生摩擦與衝突。我剛剛會提到『拔河』二字，是因為達到妳所提及的平等之前，好像需要先有一番激烈的拉扯？」
采瑩愣了一下，「我以為他們都直接逃走，我沒想過我們在拉扯。」
 
在後續的談話中，我們持續地探索在這些親密的互動中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。采瑩意識到自己除了喜歡先用觀察的角度觀望，也因為害怕失去被喜歡的可能性，總是壓抑內在的感受，甚至，從小到大都在努力地扮演別人所期待的樣子。
 
「我好像得做得很好、很乖，才能夠被肯定、被讚美。」
 
長久下來，她並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模樣，但她知道怎樣做會被大人喜愛。為了留住愛，她會把焦點擺在別人身上。為了留住愛，她會學著當符合社會價值的樣態。然而，所謂的愛，並不是一味地滿足別人的需求。
 
「我以為當個溫柔的女友，就可以獲得更多的安全感和保障，原來戀愛並不是這樣操作的？」
 
同時，她還誤以為「全心投入一段關係」等同於「把自己與對方綁在一起」，造成距離拿捏的問題越來越大。她曾困惑地問我，「想要跟喜歡的人一直待在一起，或想要知道對方的行蹤，不對嗎？我以為這樣是一種愛的表現？」
 
我看著她的臉，緩緩說道：「我不覺得那是錯的，妳的出發點是關心、是好意、是愛。但……我也在想，妳會不會把『愛』和『焦慮』綁在一起了？」
采瑩繼續困惑地看著我，「焦慮……？」
「焦慮是指，妳其實很害怕對方會消失不見？」
采瑩想了一下，「嗯，我好像是有點害怕。」
「一旦妳看不到他、不知道他在哪裡，害怕就會開始湧現。怕他不回應、怕他變心喜歡別人、怕妳好像又沒做好而被留下。那種害怕，其實在進入關係之後，就開始冒出來了。」
她沒有說話，但眼眶慢慢泛紅。
「這種在意的心情當然沒有錯，妳也沒有做錯事。只是，妳表達愛的方法，對這些人來說，或許太用力了點。愛，真的需要這麼努力嗎？」
 
她微微皺眉，像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語。
 
我繼續說著，「如果我們內心總是有一個聲音，說著『我要努力表現，對方才不會離開我』。就算對方沒有說什麼、做什麼，我們也會不自覺地想用力證明自己的存在感，去抓住、去確認……對方還在。」
她低下頭，指尖繞著裙擺的花紋，一圈又一圈。
 
「我以前常會想，是不是我不夠好，才會讓他們後來都不見了。但我今天第一次發現……原來可能是我太用力了？太害怕失去，卻搞到連自己也快要撐不住。」
我輕輕地回應她，「也許我們可以從這裡開始練習—不是教自己變得不在意，而是多給自己一點空間去想想，這樣的互動、這樣的行為、這樣的付出究竟是什麼？是出於愛？還是出於恐懼？」
 
她沒說話，只是輕輕吸了一口氣，像是在慢慢鬆開什麼。
 
P.S. 感謝攝影師：Seljan Salimova: https://www.pexels.com/zh-tw/photo/31559059/
 
*為能保護與我接觸過的每位當事人，我已將人事時地物全做過修改。每個角色皆非原本的樣貌，他或她都是被重新拆解與融合過的虛擬人物。絕對沒有保密的問題，請大家安心觀賞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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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轉載自 小小心理師，大大心世界（蔡翊楦心理師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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