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#蔡翊楦諮商心理師
 
「又來了！妳又在生氣什麼？我就只是在忙，沒有馬上回訊息而已，為什麼要生氣？」
「對！你大忙人！你就可以忙，我就不可以生氣！什麼都是我的錯，這樣可以吧？」
「妳真的很奇怪欸！我只是在解釋我的行為，妳為什麼要在那邊說都是妳的錯？好啊！都是我的錯、都是我的錯，這樣妳高興了嗎？」
「好啦！我的錯、你的錯，大家都錯，很好、很好……」
 
佑詮向我解釋他和妻子之間的吵架內容，對於女人為何老是氣呼呼的行為感到困惑不已。他不懂為什麼要花時間在這種無聊的小事上爭執，也不懂為什麼倆人總是無法把話講清楚。

「女生真的很難搞，對吧？」
佑詮還沒聽完就猛點頭。
「你覺得她怎麼了？」
「有時候真的覺得她在無理取鬧。」
「她平常就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嗎？」
佑詮歪著頭想了想，「不是。但我認為是小事情的事，她常常會變得很愛計較，還會碎唸說我的一些用字遣詞很糟糕。」
「喔？什麼用字遣詞？」
「像剛剛那個例子，她很在意那個『又』。她的確是『又』生氣了！明明是事實，還不准我講她『又～生氣了～』這種事情真的很無聊，她也硬要吵。不然就是跟我冷戰，說我難溝通、不想跟我講話。奇怪了，她才難溝通吧？」
「哈哈，難溝通、難搞、愛生氣……，看來你娶了一個很機車的女生啊？」
 
佑詮本想附和我，卻又很快地搖了搖頭，「也不是這樣啦！就只有這種奇怪的小事。她平常人很好的。」
 
「我們來整理一下到底那些小事情有多無聊、多奇怪好了。究竟有哪些事會引發你們的戰爭？」
「欸，我想想……，太晚下班的時候、對訊息已讀不回的時候、玩遊戲玩得太入迷的時候……。好像都是這一類的事情？」
我還沒來得及講話，佑詮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「都是我很忙的時候？」
 
「嗯？還有呢？」
「好像是因為很忙，所以沒理她？欸……她認定我沒理她……才會那麼生氣？」
 
佑詮開始忙著解釋自己不是故意那麼忙的，對於工作與婚姻的無法兼顧感到既愧疚又困擾。自認對工作盡心盡力的他，始終把公事放在第一順位。但已經進公司5年，卻未曾獲得晉升的機會，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力不足。
 
為了讓上司看到他的努力，他更用力地想把事情做好。別人早早下班，他卻總是留下來多做一點。回家後累到只想放空，有時會癱在沙發上看電視，有時死盯著電腦和手機的遊戲畫面，累過頭還會直接昏迷。對他來說，上班已經把他的心力榨乾，根本無暇顧及別的事。
 
聽完他的上班辛酸史，我可沒忘記難搞又愛生氣的太太。
 
「真的是很累的人生啊！就算把事情做好，也不見得能獲得長官的讚賞。我很好奇……太太平常是怎麼面對這樣的你呢？」
「我常常忙到不行或累到不行，她得一直等我。而且，她也得包辦許多家事，因為我不在家或沒空處理……。」
佑詮自己越講越心虛。「我好像太少把時間留給她，她會生氣是應該的。」
「咦？因為時間給得不夠多，就讓她用生氣來彌補你的愧疚感？」
「對！我應該要這樣做。」
 
這人是不是搞錯了什麼？
 
「你確定讓她繼續這樣生氣下去，你們就不會再吵起來？」
「因為我做得不夠，只能這樣啊！只要賺多一點錢，她就會開心了。」
我聽完有種快吐血的感覺，但，只能努力克制巴下去的衝動。
我請他邀請太太在下次晤談時一同前來，以釐清兩人對於相處和衝突的看法。
 
果然，爭吵的戲碼就在我面前真實地上演了。
 
太太抱怨著他不理人，只顧自己的工作和想做的事情。佑詮則是壓抑自己的不滿，用委屈的口吻要對方再忍耐一下，只要能有更好的業績就能升等，然後，就有空幫忙做家事和處理各種雜事。
 
太太氣到脹紅著臉，不想回應。佑詮轉頭用無辜又無奈的眼神向我求救。
 
「我看到了一個急著想要用工作成就，尤其是業績和薪水，來表達對太太的愛的先生。」
佑詮用力點頭，只差沒幫我鼓掌。但太太依然不為所動。
 
「我也看到一個想和先生有多一點正向互動、很在乎對方的太太。」
我刻意停頓了一下，瞥一眼太太的表情。雖然沒有太大的肢體動作，但她原本壓扁的嘴角，似乎微微上揚了。
 
「我眼前的這對夫妻其實很在乎彼此，只是，用了不一樣的方法。」
佑詮轉頭看太太，而太太終於用正眼看我了。
 
「妳知道先生很忙，但希望他別把妳擺在那麼後面的順位，儘管平常努力地容忍他，卻還是有渴望被關注的時候。」
 
「你知道太太需要你的幫忙，但你想用自己的方式表達，只是沒有切中她想要的。加上你已經把自己的心力全投諸在工作上，回家只剩空殼，想要表達什麼在乎、什麼愛，根本強人所難。」
 
我問他們倆「到底想要怎樣的關係？」
 
「是像現在這樣各自為政地做著自己認定的付出？還是找到兩個人相處的平衡點？」
 
太太看著我，「我只是想要他多花一點時間在家、在我身上、在我們可以一起做的事情上。工作沒有升等也沒有關係，錢不夠多也沒有關係。他把自己的靈魂賣給公司，根本就不值得。」
 
「他就在你面前，直接告訴他！」
「你不用那麼努力工作也沒關係。」
「我以為賺更多錢給妳花，妳就可以過好日子，妳就會變得更快樂。」
「不，就算我們兩個現在賺的錢不多，但日子是過得下去的。快樂不是你給我更多錢，而是你能多跟我在一起。」
 
正因為在乎，才會有這麼多的情緒。
 
如果沒搞懂對方要什麼，拚命給了他／她不想要的，這樣的努力會不會只是徒費心力？
 
我後來在單獨晤談的時候，問佑詮「還會覺得太太愛生氣又難搞嗎？」
 
「她還是愛生氣，但我知道怎麼回應和處理了。」
 
好吧！太太沒有變成從愛生氣的哥吉拉變成溫柔婉約的人類，但至少知道怎麼互動，終究達成了伴侶相處的平衡。這樣的結局看來也不賴。
 
P.S. 感謝攝影師：Andrea Piacquadio: https://www.pexels.com/zh-tw/photo/3777572/
 
*為能保護與我接觸過的每位當事人，我已將人事時地物全做過修改。每個角色皆非原本的樣貌，他或她都是被重新拆解與融合過的虛擬人物。絕對沒有保密的問題，請大家安心觀賞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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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轉載自 小小心理師，大大心世界（蔡翊楦心理師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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